2020年7月24日

鬣狗城市

《台灣將與索馬利蘭互設代表處》因為這則新聞標題,有了繼續寫完衣索匹亞旅行的動力。伊斯蘭教、阿拉伯彎刀、亞丁灣、非洲之角...,的確,我們曾逐步逼近神秘的索馬利世界(Somali)。

"CITY OF PEACE"斗大的看板橫在山丘上,約莫在這座城市的入口處,雖然我仍感受不出有任何城市的跡象。登入為世界遺產的歷史要塞--Harar,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往來阿拉伯世界與衣索匹亞的重要據點。

啊,好一個詭異的別名。回想它鄰近該國治安最無政府狀態的索馬利州,或再往東一些惡名昭彰的索馬利亞海盜、回教恐怖組織,那靜靜躺在山丘上的大看板,你看了會有一種想哭但是哭不出來的鬱悶。冒險情懷使然,我有想過任性地請司機往東邊開一小時,那麼我們會來到索馬利州的首府Jijiga,然後再開一小時,索馬利蘭邊境就近在眼前。始終開不了口,那看板莫名加速了心臟萎縮。

Oromo
此前,Awash至此的山路幾乎折磨了一整天,無窮無盡的奧羅莫(Oromo)山路。我猜你大概看過Oromo這個字,台北的咖啡店說它生產風味絕佳的衣索匹亞咖啡,而實際上它聞名的是全世界品質最好的卡塔葉(chat),阿拉伯世界為之瘋狂的類毒品。

在路上,最常聽到的故事大概像這樣:
「Reggie,你看那台噴進去山谷的車子,又是司機卡塔葉嗑太多。大概是兩周前的事,人死了。」

累了,Harar,反正今晚讓我好好睡一覺。

Harar

Harar
起床去逛逛早市,多棒。置身異國風味市集,向來是旅行倦怠的救贖。山區的奧羅莫人帶著薪材、農作到城裡販賣,再把賺得的錢花用在日用品,帶回村落。


或者牛市,沙漠地帶的阿法人、索馬利人,一大群牲畜待價而沽。

早餐用餐時,嚮導說:「看那一桌,索馬利亞人,他們最喜歡來Harar旅遊了。」

我伸長了脖子,老實說,外貌根本看不出任何差異。過一會兒,我想了一下,開始對剛剛竟然有「原來索馬利亞人長這樣」的想法感到羞愧。或許那一桌人也想著「原來台灣人長這樣」吧!(我猜他們是不知道啦)

我覺得可以這麼說,把遙遠的Harar擺進旅程中,追根究柢跟保羅索魯的《暗星薩伐旅》脫不了關係,如果不是他先寫出了這個地名。他誠實描述了Harar的阿拉伯非洲,卡塔葉、髒亂的城牆、鬣狗,處處溢出的真性情,當地人與外地人。

Harar章節的最後,保羅這樣寫道:
"他喜歡這裡的反歐洲、反西方,也就是說,他喜歡非洲人的時而無禮、時而懶散。我也因為這個原因而喜歡非洲,因為家鄉沒有這樣的特質。身在非洲就像置身於一顆黑暗之星上。"
("他"是指曾經旅居Harar的法國天才詩人亞瑟蘭波)

太喜歡這本非洲旅遊文學。這幾年走了幾趟非洲,每每重新翻閱,都有不同感受(救贖)。

Harar

Harar
阿拉伯的市集永遠都是,一袋又一袋沒見過的異國農作物、香料。弱化的嗅覺辨別力在這極度複雜的氣味空間裡表示無助。

Harar
這兩隻藍鸚鵡一定是印度的品種吧!?旅館大廳有幾幅花紋斑駁的家飾,會是印度來的 珍貴逸品嗎?從拉加斯坦乘著駱駝橫越了阿拉伯半島,飄搖跨越曼德海峽,被Harar某個鳥癡商賈給珍藏。這一天,不知道從哪個時刻開始,心裡不斷冒出《天方夜譚》小胖與飛飛的畫面,幼年就住進心裡的阿拉伯歷險。(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雇了一位當地人徒步導覽,他不斷強調這座古城最聞名的鳥類是falcon。跟我所想不知道一不一樣 --體型小小,然後飛行速度奇快的迷你猛禽。


帥吧!肉攤少年,我是說他閃亮合身的穿著,還有那根菸。

英文該是falcon還是black kite也不是太重要了。來,讓哥也來一下。

Harar
「開什麼玩笑!?肉都抓走了,爪子還劃進我的皮膚,你說你沒拍到?」

black kite in Harar
打從心裡認為,老鷹是屬於回教世界的動物,特別是一身栗色剽悍的黑鳶。

Harar
領著我在Harar漫步的,其實是一位操著史瓦希里的肯亞人。你可想像種族如何多元共存,竟在這個以回教為主體的地方。

令人訝異的是,就算從一個中部高地大都市如Addis Ababa的居民看來,Harar也仍是個化外之境。有不似同屬一國家的違和感,甚至多少有城市看待鄉村的優越。畢竟直到一百多年前,Harar才併入衣索匹亞的版圖。數百年的歷史揭示,Harar一直挹注著阿拉伯世界的血脈。

兩天後,我回到Addis Ababa機場,為衣索匹亞畫下句點。趁著一個下午的時間,首次能仔細看看這個國家的中國製高速公路,以及摩登首都。某些時刻,說是置身歐美某個超級大城市,也不算過分的形容。

我確定,我會懷念Addis Ababa以外的地方,Harar必然是其中之一。Addis Ababa的便捷澆熄了冒險情懷, 抑或是Harar多層次的異國情調對映出全球化大都市的乏味。

Harar
市集的某些場景,極度神似曾經到過的桑吉巴島。得強調一點,即便Harar的宗教信仰不同於以東正教為主的衣索匹亞,宗教差異倒是在這座古城處得相當平和。


那想聽聽Harar最駭人聽聞的血腥故事嗎?要相信你的眼睛,這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會這樣搞。
夜晚車子把我們載向城郊的牆邊,先是把大燈關上,摸黑了幾秒,然後再把大燈打開。眼前,簡直嚇傻了......

Harar Hyena
一隻隻發出怪異嗚咽聲的斑點鬣狗,群聚在角落徘徊,毛骨悚然至極。周遭再看看,完全是開放的空間,換句話說,這些比犬科動物巨大許多的鬣狗是野生動物,絕非飼養的馴獸。

Harar

Harar
地獄三頭犬。有關鬣狗兇猛的事實實在太多了。地表上咬合力最強的哺乳動物,腐肉連骨帶肉吞下,一群鬣狗聚集連獅子都會怕......。

Harar Hyena
鬣狗人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反正我蹲著自顧發抖就好。他手裡拿著一塊碎肉,在我耳邊輕輕搖晃,對鬣狗吆喝了幾句。看看這傢伙的體型,一靠過來,光聽巨大齒顎咬合的喀喀聲,尿不禁漏了兩滴。萬一萬一,牠稍微失了準心,免不了左臉頰加上耳朵一併被扯下。

Harar Hyena
你看看Chris,最喜歡人家在他耳邊吹風了。

城牆外就是森林,在沒有鬣狗人出現的情況下,牠們回森林用鬣狗該用的方式圖溫飽。Harar到Jijiga這段鮮少人居住的路程中,就曾有鬣狗攻擊事件零星報告,有孩童因此被殺害。據說即便是城裡,偶爾也會撞見幾隻躡手躡腳的,但我沒看見就是。當地人宣稱一點都不害怕,我很懷疑是不是卡塔葉逼著他說出這些話。

Harar的鬣狗故事大概是這樣。約莫1950年代,Harar人擔心牲畜遭攻擊,試著餵食從森林聚集而來的鬣狗,希望牠們飽足後不再妄想昂貴的牲畜,尤其是駱駝。沒想到此方法奏效,漸漸地,城裡的鬣狗與人類培養出全世界極為罕見的、若有似無的人獸情誼。直到有天有人發現,這是極具觀光價值的生命體驗......。

說說看吧!說出你一張最厲害最吸睛最能吹噓的IG照片,跟一隻野生非洲斑點鬣狗差點舔到耳朵的照片相比,是不是都被屌打了?

Harar Hyena
好,連獅子都應該怕的地表最生猛衣索匹亞全球獨有真人口餵野生鬣狗肉搏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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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索匹亞,我的觀鳥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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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5日

衣索匹亞,我的觀鳥大年

這一篇,無疑是<坦尚尼亞,我的觀鳥大年>精神的延續。

以前,路途上曾碰過一個老背包,他說,年輕時旅行身上總帶著厚重的單眼大相機、各種焦段的鏡頭,深怕沒記錄到任何一個場景。
但與他相遇的時刻,我背包裏有一台單眼、兩顆鏡頭,兩台隨身相機,其中一台還是底片機。而他,只有一台外觀斑駁脫漆的小數位相機,然後沒電了。

自助旅行這麼多年,也曾想過,是不是就捨棄甚麼沉重鏡頭,或者不再顧忌遠方的動物是否精確對焦這種鳥事。總有一天,我要貫徹旅途中不受攝影的執著牽絆,也當個不認為什麼是非得留影的老背包。

可惜還沒,心境還沒昇華到那般坦率。長鏡頭不爭氣地裝進背包,一走出阿迪斯阿貝巴機場那一刻,就忽視不了成群、沒見過、奇異的東非黃鳥,被一團自然噴發的興奮感包圍著。

Northern Ground-Hornbill
Northern Ground-Hornbill --Rift valley roadside

Rüppell's starling
Rüppell's starling --Wukro

Blue-naped mousebird
Blue-naped mousebird --Wukro

Red-cheeked Cordon-bleu
Red-cheeked Cordon-bleu --Rift valley roadside

African Harrier-Hawk
African Harrier-Hawk --Bale mountain

Buff-crested Bustard
Buff-crested Bustard --Awash national park

Sociable Weaver
Sociable Weaver --Danakil depression

African paradise flycatcher
African paradise flycatcher --Wondo Genet forest

Rüppell's Vulture
Rüppell's Vulture --Rift valley roadside

Rüppell's Vulture
Rüppell's Vulture --Rift valley roadside

Hooded Vulture
Hooded Vulture --Awasa

Abyssinian thrush
Abyssinian thrush --Bale mountain

Blue-winged Goose
Blue-winged Goose --Bale mountain

black kite in Harar
black kite --Harar

Cristiano Ronaldo
African Marabous --Lake Ziway

African Marabous
African Marabous --Lake Ziway

African Marabous
African Marabous --Lake Ziway

Spur-winged Lapwing
Spur-winged Lapwing --Lake Ziway

Spur-winged Lapwing
Spur-winged Lapwing --Lake Ziway

Hamerkop
Hamerkop --Lake Ziway

Hamerkop
Hamerkop --Lake Ziway

African Pipit
African Pipit --Lake Ziway

White-browed Sparrow-weaver
White-browed Sparrow-weaver --Lake Ziway

cormorant
Cormorant --Lake Ziway

Sacred Ibis
Sacred Ibis --Lake Ziway
即是目前台灣惡名昭彰的外來種,埃及聖䴉。原生地相遇,格外感慨。

Egyptian Goose & Sacred Ibis
Egyptian Goose & Sacred Ibis --Lake Ziway

Lake Ziway
鳥迷的黃金時刻。一次快門,進來了六個品種的野鳥。
Sacred Ibis
African Marabous
Egyptian Goose
Great Egret
Black Heron
Spur-winged Lapwing
--Lake Zi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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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5日

八雷山的狼王

Bale mountain
望著這棵樹好一會兒,感覺它在執行一種不像植物的律動。下一秒,幾乎覺得要搭起我的肩,跟我講些八雷山的五四三。

Bale mountain
八雷山山麓是如此奇幻的領域,特別當一場大雨後,陽光滲透,枝幹上的水珠閃閃發亮。

Bale mountain
原來是他。
細雨飄下,他將斗篷披上了。蠢蠢欲動的樹,隨時聽候他使喚。

Red hot porker
較低矮的空間裡,也有不尋常、難以忽視的艷麗。

Red Hot Poker
Red Hot Poker,東非特有的高海拔火焰。

Ethiopian Mountain Chameleon
枝幹上的小精靈你就得仔細找。99%的時刻,牠已經盯著你老半天,然後你快步離開。說是,噢!一片缺乏生命力的樹林。

Ethiopian Mountain Chameleon
Ethiopian Mountain Chameleon,全世界僅棲息在衣索匹亞的高山型變色龍。
當地人帶著微笑,搖著頭喃喃自語。八雷山上,少有對變色龍如此偏執的觀光客出現。我說,這才是出類拔萃的品味。(笑)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在東非高山偏執找變色龍了
https://reggie-reptile.blogspot.com/2015/10/blog-post.html

unicorn
出一道八雷山真正的猛菜,獨角獸!

Mountain Nyala
母獨角獸沒有長角,相信很多人應該不知道吧XD (Mountain Nyala)

Warthog
看看這髮型跟挑染

Baboon
說是山麓,海拔也約莫來到兩千五百公尺。15度左右的溫度,不算太低,我以為這是很舒適的雨後空氣,可牠一臉哀怨。

是在哈囉
是在哈囉!?

人在台灣還沒出發時,無論是從哪種管道得到的旅行資訊,大概都會先打個預防針說;衣索匹亞不以觀賞野生動物聞名,千萬別懷著太多期待。

.....恩,我說倒也不一定,各有所好,如果不是專情於大草原追頭獅子的話。(八雷山區還真的有獅子出沒)

Bale mountain area

地點是衣索匹亞Bale mountain national park,如果你因為《黑暗騎士》Christian Bale覺得該翻作貝爾山國家公園,那思維就太"西方"了。叫它八雷山,跟當地人一樣"把累、把累"才道地。

這一晚入宿一家名為Wabe Shebelle的旅館,在小鎮Goba裡,國家公園外圍唯一的選擇。結果整座Goba因連日大雨後停水,供電也斷斷續續。旅館規格無縫接軌,家家戶戶盆水度日,熱水澡?不用幻想。

翌日清晨,不知道是不是太懷念昨夜響亮的蛙鳴,結果共三個人不約而同在開滿紫色小花的庭院找蛙。我,還有兩位毫不相識的歐洲人,專心翻草叢,聊天有一搭沒一搭,講一講樹上的老鷹,講一講那幾頭暴衝的狒狒。糟糕的旅館,一句都沒提起,也無須提起。

任憑紫色小花的露水滲進鞋子,也不是真的想找些什麼吧。消磨時間也罷,無所事事的氣氛中,默默有同好。

Badditu Forest Tree Frog  Leptopelis gramineus
喔,對了,昨夜又濕又冷的主角是牠。


唉,天氣也變得太糟糕。打算往更高海拔攀爬的計畫重複被拿出來討論了幾次,反正,八雷山的老大,我們終究來了!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東非赤道,海拔四千公尺以上的世界。

將近一個小時雨橫著打的顛頗車程後,突破暴雨、爛泥、濃霧、強風。別跟我開玩笑,這幻境,絕不是一般人類能到達的領域。

Bale Mountain
遍地雪白,綿延無盡,近看卻不似積雪。八雷山鮮少下雪,卻常年被各種高山特有植物、苔蘚妝點成銀白世界。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Bale mountain
看這小花,滿地的細節是多麼迷人。

Tullu Dimtu, 4377m
衣索匹亞第二至高點,Tullu Dimtu: 4377m

Bale mountain
劃破皮膚讓極端的空氣滲入,所謂鮮為人知的衣索匹亞,也就不算是陌生了吧!

Bale mountain:海拔4377公尺,溫度5度
Danakil depression: 海拔-120公尺,溫度50度
https://reggie-reptile.blogspot.com/2019/11/blog-post.html
https://reggie-reptile.blogspot.com/2019/12/blog-post.html
上沖下洗,這是一個直接將肉體浸泡在東非赤道國家的旅行故事。

Bale Mountain
東非高山草原的曠世絕景中,夥伴Chris拖著死去活來的腳步,疑似在Danakil熱昏頭,甚至有發燒的跡象。

無論如何,費盡千辛萬苦登上了殿堂級幻境,非得跟八雷山的老大見上一面!

衣索匹亞狼 Ethiopia wolf
八雷山的狼王

細雨濃霧籠罩,為了逮住行如鬼魅的王者,無論人眼還是相機,全使上了吃奶級的奧林匹亞伸展。

在這絕對孤立的領域裡,如紅寶石一般閃耀,當今世上最稀少的犬科動物--衣索匹亞狼。沒有任何圈養個體,全球僅存總數量約五百隻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