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旅行

好在含著奶瓶的青雨，喝著喝著，就睡著了。同機的某位小朋友，耐不住飛機下降的壓差，嚎啕大哭，任憑大人們怎麼哄，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那位抱著孩子的母親，用一種極度卑微眼神，小幅度環顧客艙，彷彿在向同機旅客說抱歉。當然，我一點都不在意，特別是當爸爸以後。永遠不哭不鬧的小孩才更讓人擔心。

這件事情，其實我也想過。但如果青雨在飛機上真的哭了起來，除了在她耳邊唱醜小鴨，爸爸好像沒有別招了。




有些變化，我慢慢才發覺到。

媽媽說第一次帶小孩出國，要去近一點的地方。有海、有沙灘、有大自然、有座頭鯨可以看，還買得到雷神。雖然心裡一直掛念著巴里島的海浪，但一想到四個多鐘頭的飛行，還是從善如流，先到鄰近的沖繩試試水溫。

我說日本終究是日本，果然還是老樣子（略帶偏執的口氣），不管是xx王國、xx之丘……，放眼望去都是太刻意的規劃，整齊的花花草草、紀念品或者show。但是但是，我發現那刻意維護的大草原旁的廁所，裡頭有乾淨的尿布台；飯店的自助早餐，有一個角落甚至完全提供各式嬰幼兒食物。漂泊的父母，把孩子帶在身邊後，才知道對刻意的東西心存感激。

我確信我依然愛著東南亞、非洲、拉丁美洲，但不得不說，對於親子出遊的旅人而言，日本是值得極度推薦的國家。


一歲又三個月，青雨的腳第一次踏在海水裡。


賴在沙灘上玩沙，不想收手。爸爸就說了，大海有股神秘的魔力。


某一天，一家三口逛著大直的摩天輪百貨，某層樓的阿桑拼命推銷看起來很貴的玩具。「剛滿周歲的幼兒需要發展的是!@#$，這種玩具是特別針對學習!@#$設計，在x國有專利。」

這位阿桑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不如讓小朋友多親近大自然吧，萬物之神一直都知道小孩需要的是什麼東西。



好吧！我也承認，帶著小孩出國的原因，有一部份是因為爸媽貪玩，又不好意思把小孩丟給阿公阿嬤人就烙跑。


「嘴巴翹那麼高，是誰欺負妳了？」

美國村旁的一間大阪燒店，因為榻榻米的高度一直激起青雨爬到鐵板上的欲望，多等了一陣子較少的正常桌位。青雨大概從一進門就呈現不耐煩的狀態，但沒辦法，爸媽還是得滿足一下口腹之慾。然後有點災難性的晚餐慢慢展開了，桌上鐵板是滋滋作響的大阪燒跟烤肉，綁在嬰兒車上的青雨則沒來由地不斷大哭。不喜歡坐在嬰兒車上、不喜歡太單調的食物、不喜歡不能爬到鐵板上……。照說在安逸的家中便會偶發，更別說是陌生的環境。

父母輪番上陣，連哄帶騙帶餵，唱醜小鴨也沒用。媽媽後來跟青雨賭氣，還遷怒一旁專心喝啤酒的爸爸……XD


「結果晚上媽媽還不是耐心把妳哄睡了。」

多年後，青雨還會記得在沖繩的大阪燒店暴走這件事嗎？

小時候因為家裡淹過大水，很多年幼的照片都已消失無蹤。即使再用力地回想，我大概也只記得起來四歲去蘭嶼玩，兩隻腳穿了不同顏色的襪子。有些家長說，這類出遊的經驗，雖無法回想，但會一直藏在潛意識的深處，這麼說好像又有點太玄了。一歲又三個月，看來青雨註定要在伴遊之後，被閃一下消除記憶光筆。

唉，那多可惜。旅行最重要的一個部分，不是就是要讓它待在記憶裡慢慢發酵嗎？所以就多拍照、寫字，如果可以掙得一個小孩懂事後、每逢過年過節都要固定放送的回憶，就算值得了吧。


睡到自然醒，向來是旅行最奢華的時刻之一，更別說還有豐盛的自助早餐吧等著。棉被暖呼呼，是一種相襯的滿足感，臉上也暖呼呼，同時感受到一股濕熱的水氣。是一塊白白的、飽滿的、累積一晚上的。女兒在不斷地人體轉盤運動後，最終屁股降落在爸爸的臉上。

「嗯，爸爸知道，是該起來換布布了。」

我說，幸福不是存在於某種特別的時刻，而是一起生活的庸庸碌碌當中。一起旅行，是最緊密的生活。


有回跟一位業務往來的德國廠商聊到運動，他年紀半百、肚子微凸，一講到高爾夫眼神就發亮。聊著聊著，本人無比的無聊被他發現了，他說：「You're too young to play golf.」轉而開始回顧他在學生時期也是熱血的足球男兒那一段。

要逼當下的每個人承認未來的自己（很可能）會有個對號入座的人生，多半是不太被接受的。如果我說推嬰兒車逛西村屋童裝的浪漫，有可能超越加勒比海岸的一杯啤酒，這教嚮往著浪跡天涯的年輕背包客們如何聽進去？哈哈

「You're too young to play golf.」


第一次全家一起出國好像還蠻成功的，於是爸爸問媽媽說：「可以一起帶青雨去馬達加斯加嗎？」


然後後來青雨跟爸爸媽媽又去了一趟馬達加斯加。


（誤）實情是……北投加斯加

其實媽媽的回答是：「現在還太早了吧！」

委婉的拒絕，充分反映出青雨媽媽異於全台灣媽媽之處，翻譯的結果是，她也覺得那是遲早會發生的事。XD


人比花嬌小，這才是南國風情啊！

「打從妳出現在這個世界以來，爸爸就認定了妳是一個自主的個體，也瞭解到，要強迫妳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是絕不可能的事。但希望，妳也喜歡旅行，這世界有太多東西值得看。」


再一起旅行吧！